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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皮小说网 www.ppxs.org,玫瑰的故事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

    我真没想到会在自己家中见到我的风信子女郎,紫色的云,白色的记忆,青色的草地,她将对我细说她的过去。

    我觉得我身体渐渐越来越轻,终于飘起,飞到我历年梦想的草原,化为一只银色的粉蝶,扑扑地飞。

    我差点流下眼泪,因为在时间无边无涯的荒漠里,我竟然终于遇见了她。

    过了半晌,我的身体才慢慢落地,但听见有人敲图书室的门。

    我只好去开门,女佣说:“三少爷,老爷那边有请。”

    我回头静静对那个女郎说道:“明天你等我。”

    她扬起一条眉“喂,喂”她轻轻说。

    我赶到爹的书房,刚巧见到老庄出来。

    我喜孜孜地说:“办成了?”

    “成了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跟你爹说几句么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好说的,代沟。”

    我拉着他走了。

    回到老房子,我狠狠地教训老黄妈。

    老黄妈发誓她没见过什么女客“许是太太的朋友,我真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可是,我怎么没想到,当然是太太的朋友。

    我躺在沙发上,搁着腿,吹口哨,我吹的是“蓝色多瑙河。”

    老庄瞪我一眼:“喂,屋子那么大,你站远点吹好不好?”

    这真叫喧宾夺主,我明白。

    我有一整套的计划,将在明日开始新生活,第一件事是要求继母正式介绍她给我认识,展开追求,如果娶到这样的妻子,为她做牛做马,回来替父亲打杂也值得的。

    我口哨吹到“黄河大合唱”时,庄忍无可忍地说:“我搬到酒店去住。”

    我笑说:“稍安毋躁,我这就停止了。”

    他深深叹口气。

    “庄,从今天起,咱们难兄难弟都有了新的开始。”我说“你呢,新工作新环境,至于我,我可能不回英国去了。”

    庄诧异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,英雄难过美人关,为一个女郎,我留下来。”

    庄心情再不好,也被我引笑“你是哪一家英雄?你简直就是狗熊。”

    我说:“我已经找到了爱情。”

    “快得很呀。”

    “真正的爱情,偏偏就是在那一刹那发生的,无可否认,你在这方面的知识比我丰富。”

    庄靠在沙发上,深深地吸一口烟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她,她只有十八岁多一点”

    我不耐烦“你对小白袜子都有兴趣?那时你几岁?”我取笑他。

    “二十八岁。”他又吸一口烟“诚然,她还是一个孩子孩子的智力,成熟女人的外型,我在她学校做一次客座演讲,马上被她深深吸引,她那青春的魔力,可怕如血蛊,当她接近我,我不能拒绝。”

    “不能拒绝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?太窝囊了。”

    庄不理我“夏天,她一直穿白色的衣服,家中有钱,供她挥霍,她的打扮无穷无尽地发挥至尽。每次出现,都像换了新姿的翠鸟,我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孩子,整个人沉醉下去,如在大海中遇溺”

    我静静地听着,认识他那么多日子,他从来没有坦白地对我说过这一段情。

    “但我已订了婚,并答应双方家人,娶我的未婚妻,我不敢反梅,并且我想,这只是夏天的罗曼史,是幻景,一晃眼就过了,况且她是那么年轻那么年轻”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,低下去。

    我们只听到纸烟燃烧的声音。

    棒了一会儿他说:“她是那么的爱我。”声音温柔而惨痛。

    我说:“那是多年前的事了。”

    他不响。

    “年轻的女孩,冲动激情,在所难免,未必是真正的恋爱。很多时候,她们也不晓得她们在做些什么,也许只是为了一点点叛逆的表现,也许是青春期的发泄。如果我是你,我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,与多年来有了解的未婚妻成婚。”

    他看着我。

    “后来你们婚姻失败,也不一定是因为她的缘故,”我替他分析“你是一个完美主义者,故此设法找寻借口来开脱这次婚姻失败,是不是?”

    他微笑“你不认识她,没见过她,自然不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至少你也做了十年好丈夫,不容易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的生活一直是三个人在一起过的。”

    我说:“越说越过分了,简直是蝴蝶梦中的雷碧嘉。”

    “一点也不可笑,”他抬起头“我开始注意所有穿白衣服的女孩子,每到夏天,坐立小安”

    我说:“你要不要听听我的罗曼史?”

    “你爱说尽管说。”他懒洋洋地。

    我说:“你仿佛不大感兴趣。”

    他笑“震中,你这个小儿科”

    “好,我改天娶个电影皇后。”我说笑。

    “你说过她长得很美。”庄很温和。

    我猛点头“美得像个梦。”

    “也唯有这样才配得起你。”他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真的?”我涨红了脸“老庄,快快祝福我。”

    “你何需祝福?震中,你根本含着银匙出生,在玫瑰花床上长大,谁嫁你,简直三生修到。难得有个不好色的公子哥儿,又有生活情趣,学问也好,而且长得雍容瀟洒。”

    “哗,十全十美。”我心花怒放地说。

    “马到功成,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失败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多谢。”我说道。

    “几时介绍给我认识?”

    我狡猾地笑“第一,我还没正式认识她;第二,我可不会替自己找麻烦,你很容易成为我的劲敌。”

    老庄气结“小人,小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与罗氏企业的合同什么时候生效?”我改变话题。

    “春天,我这就回去辞职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太好了,顺便把我在牛津的杂物全寄回来,麻烦你。”

    庄摇头“真不敢相信,一忽儿永生永世不回家,一忽儿放弃一切”

    我胡扯“归去来兮,田园将芜。”

    “震中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我托你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但说无妨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后,如果报馆那边有信你替我取了来,拆阅,用电报打给我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你的私人信件。”我收敛了笑脸。

    “不要紧,咱哥儿俩,还有什么话不能讲的?”

    “她会回心转意?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,对她来说,这件事未免难度太高。”

    “背夫别恋到底不是正经女人应当做的事,也许她有了孩子”

    “她不是普通的女人。”庄说。

    他说我父亲已替他办妥飞机票,他很快就可以启程。

    那天我睡得很好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我穿戴整齐了,临出门之前,看看老庄,他睡得很酣,被子拥得紧紧地,这么漂亮的男人,只要出句声,大把女人陪他睡慢着,我的思想越来越恶俗了。

    我驾车往父亲的新屋去,车停下来,我并没有开车门,我是跳过去的,在草地上着陆。

    我跨过花圃,经过金鱼池,那女郎不在。难道她还没有起床?我吹起口哨。

    忽然通向书房的长窗内传出一阵音乐声,我侧耳细听,是梵哑铃,圣桑的吉卜赛狂想曲,奏得并不很纯熟,听得出是业余者,但是感情丰富洋溢,实是高手。

    我咳嗽一声,敲敲长窗。

    乐声降低,原来是一卷录音带。

    里面有人说:“进来啊。”

    我一听便知是她。

    我推开长窗进去。

    她坐在父亲的书房里,明艳照人,一早就起来了,而且梳洗停当,头发梳在脑后,仍编成一条肥辫,白色毛衣,白色裙子,一双黑漆平跟鞋,衬出纤巧的足踝,翡翠的耳环与胸针,笑脸盈盈。

    每次见她,她都打扮得十全十美,无懈可击,简单华美,她到底是谁?

    她开口了“你是震中吧?”

    “是,”我诧异,且惊喜“你知道了?”

    “唉呀,谁不晓得三少爷呢。”她取笑。

    我脸涨红,没想到她口齿这般伶俐。

    我呆呆地看着她,她的脸容在朝阳下简直发出光辉来。

    只听得她又说:“后来那对水泡眼就死了,买都买不回来。”

    我结结巴巴,但非常愉快地说:“一定赔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仿佛没有什么歉意。”她笑。

    我坐了下来,讪讪地问:“你喜欢听小提琴?”

    “是朋友弹的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“弹得很好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她低一低头。

    “几时开演奏会?”

    “他已去世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!”我说“对不起。”我欠欠身。

    她脸上闪过一阵阴霾,随即又恢复自然。

    她说:“震中,你爹等你呢。”

    “他怎么知道我要来?”我又诧异。

    “我告诉他的,”她站起来“本来我们早就该见面了,可是因身体的关系”

    “震中”父亲笑着进来。

    我的心狂跳,不祥的预兆。

    “震中,你见过你的继母了?”父亲说。

    我的心跳仿佛在那一刹那停止。

    耳边只余下嗡嗡的声音。

    我看到父亲张着嘴在说话,满面笑容“”但是我完全听不到他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阳光好像转为绿色,我眼前金星点点。

    案亲拍着我肩膀:“”我听不见。

    一个字也听不见。

    我死了,我已经死亡了。

    我转脸,看着我梦幻女郎美丽的脸。

    毒葯,命运的毒葯降临在我身上。血蛊,我明白了,老庄,我明白了。

    我跌坐在丝绒沙发里。

    案亲探身过来:“”他的表情很是关怀。

    我闭上眼睛,纷乱悲愤绝望,这一刹那我巴不得可以死去。

    “震中,震中,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继母。我怎么会这么笨。

    继母,我早该想到。这里还有什么女客?可不就是我继母。

    呵,上天,你让我过了二十多年舒服日子,何苦忽然把宠爱从我身上夺去,为什么要把如此的惩罚降临我身上?我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“震中,你可是不舒服?”父亲问“脸色忽然转白,叫医生来瞧瞧好不好?”

    我呆呆看着爹,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我继母过来说:“医生马上来,震中,你可是病了?”她声音充满关怀。

    我低下头。

    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,疲倦但平静。

    呵这是我的声音吗?怎么如此陌生呢?“不用了,我想是太早起,且又空肚子的原因。”

    继母马上说:“难怪,我马上替你去热杯牛奶。”她匆匆地出去。

    爹关切地说:“震中,你并不太会照顾自己呢。”

    我苍白地笑,不知道笑些什么,呵,命运,我一直不相信的命运来惩戒我了,它将它神秘的大能展露在我眼前。

    案亲喜气洋洋问:“她是否很美?”父亲像一个孩子,得到他最喜欢祈求的礼物般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而且她是那么纯良,”父亲说“简直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我的神智渐渐恢复“是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不知道你们不大赞成我这次的婚姻。”爹搓着双手“可是我简直像复活了。”

    我虚弱地问:“我该怎么称呼她?”

    “叫她名字好了。”爹说。

    “她叫什么?”

    “她叫玫瑰。”

    我点点头“爹,我想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震中,喝了牛奶再说,”她回来了。

    “不,”我摇摇头“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走到哪里去?”

    我站起来,脚步浮啊。

    爹说:“他一向是有点孤僻,随他去。”

    她笑“都说三少爷最最调皮捣蛋,爱说笑捉弄人,我还恐怕他会把我整得啼笑皆非,结果却是个文弱书生。”她笑脸若一朵芙蓉花般。

    我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了不停绞痛,我再说声“我走了”就原路走出花圃。

    “震中!”她在身后叫我。

    我大步踏开去,又没见到荷花池,整个人再次掉进水池中。

    她娇呼一声,继而大笑。

    忽然之间我忍不住悲愤,也仰天大笑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”

    爹在一边说:“荒唐,荒唐。”笑着伸手来扶我。

    我自池中湿淋淋爬起,也不打算换衣服,就坐进跑车,不再顾他们在身后叫我,就开车走了。

    一路上我把车子开至最高速度,赶回老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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